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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又夢到我的恩奶了

恩奶是上海話奶奶的諧音 剛好我外婆的名字裡有一個恩字 於是紅包袋或是信末的署名總是以恩奶結尾

之前看過我的blog的人大概知道恩奶在小老鼠們出生不久後就過世了

對我來說 小老鼠們的早產固然讓我沮喪 但是恩奶的過世所帶來的打擊和悲傷卻遠遠超過對小老鼠們的擔憂

說來奇怪 以前對恩奶的印象總是以負面居多 主要的原因還是她是典型的刀子口豆腐心的人

恩奶生長的環境是我所不熟悉的 以前也沒有聽太多人提起 只知道她的家當年是上海的望族 所以恩奶是被寵大的大小姐

聽說年輕的時候恩奶最痛恨別人打麻將 也曾經對她媽媽的牌搭子大小聲過 (真的是大小姐呢)

恩奶從來沒提過為什麼後來她會去唸醫學院 也沒提過為什麼最後選擇了眼科這條路 (我真的有問過 但是答案總是一句嘆息然後轉移話題)

只知道當年恩奶靠著醫生這個職業換得了軍醫的工作 也把一家大小從當年的上海帶到了台灣 (拜恩奶所賜 我們從小就對各式感冒藥 消炎藥 抗生素如數家珍 幾乎沒有機會看過別的醫生)

對於外公的著墨 我所知更少了 聽說當年是工程師 也負責十大建設之一的工程

但是因為肝硬化而英年早逝 當時我最小的阿姨還在強褓中 年輕的恩奶帶著5個小孩和老媽媽獨自的開始她的奮鬥

那一段辛酸的血淚史 我是從旁人的口中聽說的 恩奶幾乎從來不提她曾經掙扎過的痛苦和委屈 只聽說她在情緒决堤之前會到電影院去看悲劇片 隨著劇情一起釋放她的壓力和情緒

最讓恩奶驕傲的是她的5個小孩 她總是說她生了四菜一湯(這個湯就是我舅舅)

恩奶對教養小孩的態度也是獨樹一格 聽說我娘和舅舅阿姨們是在連坐法之下長大的

即使如此 當小孩犯錯的時候 恩奶是堅持偏心到底 絕對不讓小孩受到外人的責罵 但是關起門來就是小孩大禍臨頭的時候

她的理論是自己的小孩自己打 但是不可以被外人欺負

恩奶也是絕對的重女輕男主義者 她從來就沒有女兒是賠錢貨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種想法

即使不是逢年過節 恩奶家也總是有兒女出入的蹤影 尤其是女兒 回娘家跟回自己家一樣頻繁

慢慢的她的小孩都離家獨立了 長江一號就成了恩奶的小小女兒 (後來我也算是半個吧)

恩奶比我娘管教的更嚴格 她也看著我和長江一號走過那段青澀的叛逆歲月 (現在想起來也真佩服她的耐性呢 要是我的話早就把我這臭小鬼給宰了)

永遠不能忘記的是恩奶在電話裡拉高分貝罵人的聲音 她中氣十足的可以講上3-4個小時 (雖然有時候她罵上癮了的時候真的很讓人抓狂)

可是在那刀子口的背後卻藏著豆腐般的軟心腸 在適時幫助她的子女和孫子女們

恩奶也是一個工作狂 聽說她退休過3次 一直到後來記憶力開始減退 才真的退休在家裡

有意思的是 年輕時厭惡麻將的恩奶 在年老之後反而是麻將的忠實愛護者 最常在恩奶家出沒的就是那些牌搭子 (只是後來那些牌搭子慢慢的凋零 恩奶的牌友也越來越少了)

恩奶的口頭禪是:打麻將可以預防老年癡呆症 (雖然她就是這句口頭禪的最佳反証)

除此之外 恩奶還熱愛交際舞 她踩著三吋高跟鞋在舞場飛揚的樣子 真的很難把她跟老太太這個名詞聯想在一起 (雖然我總是設法逃避讓她帶我去跳舞的機會)

身體健康的恩奶終於在八年前被女性的第二號殺手--乳癌給找上了 (奇怪的是 身為醫生的恩奶卻痛恨上醫院 一直拖到第二期之後才勉強的去就醫)

動過手術之後 愛美的恩奶很在意她的體型和身材 總是在出門前注意打扮 要讓大家看到她完美的一面

晚年的恩奶是寂寞的 即使我們試圖讓她在美國或大陸居住 但是恩奶還是喜歡待在自己奮鬥一輩子的家 

她總是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老年癡呆症奪去了那個精明的恩奶 讓我花了好一陣子才習慣慈眉善目的恩奶 (難道我有被虐待狂?)

只有偶爾在恩奶沉浸在深深的回憶裡的時候 我才會聽到當年熟悉的罵人聲

我曾經自我安慰式的設想老人癡呆症對恩奶也許是好事 這樣寂寞的生活不會成為她人生最後的記憶

可是每每看到類似病情的病人 總是讓我想起在台灣孤單的恩奶 那種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也久久無法釋懷 (畢竟會選擇醫生這個職業也是受了恩奶不少的影響呢)

我想人總是矛盾的 那些當年跟恩奶在一起的回憶 現在想起來卻是心痛卻甜蜜的

無奈逝者以已 希望來者可追 

希望恩奶是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 一個可以跟外公和她的朋友團聚的地方(聽起來很熱鬧呢 我想外公大概要花好一陣子認識恩奶所有的朋友呢)

雖然無法參加恩奶的葬禮 但是將來回台灣的時候我一定會帶小老鼠們去看看恩奶跟外公 跟他們說說曾經有一個恩奶 在我人生的路上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腳色

也希望小老鼠們能夠學習到恩奶那種前進積極的人生觀 讓恩奶的生命在我們和他們身上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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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ice7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